第247章 救世
洞穴里一时间还是那样的安静,只有地火翻涌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这轻微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是那样的鲜明,梁兴扬却像是十分笃定将要发生什么一般,十分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凤凰终究是不曾远去,还在此地,只先前那颗来自于天地大变的魂珠叫她一时间受了重创故而不能像之前那样冲出封印之外去,她的真身还在此地,还在等着下一次的动作,就如同地火总会在不知何时迸发一样,凤凰的怒火也不会压抑在这其中太久。
所以梁兴扬必须要在此地等,为了他要的东西,也为了凤凰山。凤凰山如今是变成了一片焦土,但至少还有些东西是没有被毁灭,譬如说这山下尚有生灵,虽说能够迁徙的也已经为这异状尽数逃窜而去了。
但依旧有些不便动弹或是觉得这异状总会消失的人族不曾走,他们在凤凰山的脚下生活了许多年,因为这个封印的气息能够震慑不够级别的小妖,所以凤凰山下总比别处都要太平些,这连带这叫凤凰观的名声也日渐响亮,至于梁兴扬当年便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把云英送了来。
不知过了有多久,那跳动心脏一般的物事忽然加快了搏动的频率,一个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只是听见了那个声音,梁兴扬便觉得心头犹如被重锤击打。他知道这是神明的位格对他造成的压制,但同时他身体里又有一部分对此是无比的熟悉,正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那不是恨意。
梁兴扬心头一动。
烛龙对凤凰神女的情绪可以说是十分复杂的,甚至于还会有些怜悯,只是绝不会有恨意。而妖皇作为烛龙尸体上诞生出来的意识,他对凤凰神女却是没什么感激之情,因为他并不觉得他的诞生是一件好事。
他是替烛龙来复仇的,当然会对毁灭了烛龙的元凶抱有恨意,就算是现下他打算与凤凰神女联手也是一样,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恨不会变,梁兴扬身上的这片残魂本也应该继承了这种恨。
但是此刻梁兴扬只感觉到了一点悲凉而无奈的复杂意味,那种感觉太过复杂,他一时间辨不出还有些别的什么,只知道其中是绝无恨意在。
那么,他身上的这片残魂究竟是属于妖皇,还是属于真正的烛龙?妖皇的魂魄真的经历过一次分裂么?他急于找回梁兴扬又不敢叫梁兴扬真正的死去,是怕收不回自己的残魂,还是怕一片属于烛龙的残魂再次消失在他的面前?
梁兴扬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
凤凰神女的声音有些漠然,不像是方才在那山上所见的酷烈模样。也许火焰本身就不仅仅有酷烈这一种性质,它能焚烧万物,却也是人族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样东西。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梁兴扬笑道:“我也没有想过要瞒住你,毕竟这需要你的帮助。”
凤凰哼了一声,道:“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这个世界或许很快便要生灵涂炭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梁兴扬恳切道。
“你应该知道我最初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所负的是什么使命。”凤凰冷然道。“烛龙想要保护这一方世界,所以不惜用自己的真元来封印我,可是最后呢?他依旧失败了,而且令他失败的是他自己!”
她的用词本该是辛辣而讥讽的,但梁兴扬从她的语气中却没听出这些来。凤凰仿佛是对烛龙的死感到有些可惜,这叫梁兴扬明白过来,其实凤凰对烛龙也没有多少恨。
凤凰是神鸟,神鸟本应该福泽世间。她被强加了这样一道命令,恐怕心中也并不情愿吧?这才是她当年败在烛龙手下的真正原因,她此刻的不甘,大概是不甘于烛龙费尽心思也不曾真正拯救了这个世界。
梁兴扬意识到自己是来对了。
他应该出现杂这里,因为凤凰正等着他的到来——或许这么说是有些妄自尊大了,来这里的可以是他的师父,也可以是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什么人或是妖族,不过他是最合适的那一个,因为他与这段秘辛本身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兴扬低低道:“神女慈悲。”
“慈悲?”凤凰笑了起来,笑声也是冷的,只听见这个声音很难想象着会是一个曾经代表着火焰、现下也不曾停止燃烧的神明。也许是地下千百年的燃烧终于还是抹去了凤凰的一些特质,又或许,凤凰身负火焰,却不等于火焰。
“我带来的是灭世的火焰,方才我透出封印的力量也将这山上的一切毁灭殆尽,你与我说这慈悲二字?虚伪。”
梁兴扬的容色依旧沉静。
“是么?我却觉得自己十分真诚。”他低低笑道。“我原本不明白您的力量为何会在这一刻迸发,但见到那魂珠的时候便也明白了。这东西想必不是今日才出现在这里的,方才我们在外面所见的那一个凤凰,不完全是您,而是那个人类的魂魄。”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有一点悲悯。
那个女孩,生下来便被镇压在这里,受了无妄之灾的女孩,最终还是像人们所惧怕的那样成为了毁灭者。这是梁兴扬所知道的第一个剑横秋想要拯救的人,只是剑横秋的努力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不过,若非是剑横秋有此一应,或许梁兴扬也会与这里失之交臂。
在此之前,梁兴扬是从未想过自己要找的最后一件东西在这凤凰山上,与远古的神明有关。
凤凰沉默了下去。
这便算是默认,梁兴扬又道:“那么您现在又是怎样想的呢?现在天道已经不再有新的意志,您可以做一个救世的神明。”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善言辞,此刻却是在劝诱一个神。梁兴扬自己也觉得此事有些过于匪夷所思,唇边不由得浮现一个自嘲的笑意。
凤凰又沉默了良久,道:“是啊,很少有谁能看穿这一点,你不愧是与他有关,也这样洞悉一切。”
她的叹息如风一样掠过梁兴扬的耳边。
她说:“是的,我想救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