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家西边有一片苹果林,就挨着房子,大约有三十棵果树,每逢刮风下雨,我总要拿着竹篮去溜达一圈。
因为果园里的苹果树下肯定有掉下来的青果子,苹果跟其他水果不同,即使没有到成熟期,一样可以吃,不受影响,甚至别有一番滋味。
把捡的果子洗净,因为姥爷不让我用刀,所以用一把钝铁片切开,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果子很多,吃这种小苹果姥姥是不限制数量的。
不过等着果树打完一遍杀虫药后就不能吃了,只能乖乖等着果实成熟。
二姨姥家有很多的大罐子,里面满满的杏仁,我很好奇是哪里来的,终于有一次二姨姥和二姨姥爷同意带着我去山上捡杏仁。
山路对于还很小的我来说是相当崎岖的。
终于磕磕绊绊到了大山的深处,这里有一大片杏林,由于采摘不及时,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已经没了果肉的杏核。
山里的蚊子很多,我被咬的满身的包,只吵着要回家,二姨姥安慰我说捡满了待会就回去。
我只好继续忍耐,山上没有路,只有被人踩出的小道,我想找个石头坐,可是刚想坐下去就发现石头边有一个长长的黑黑的很多脚的家伙缓缓的爬出来。
我吓得快灵魂出窍,上蹿下跳,我从小就讨厌脚多的和没有脚的长条动物。
二姨姥过来惊讶的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蜈蚣,让我不要去碰它,发现这个大蜈蚣后,我自然是不敢再坐下去了,因为奶奶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蜈蚣会顺着耳朵爬进肚子里去,生一窝小蜈蚣,并且不会死。
小孩总是对大人说的话深信不疑,即使你抱着讲一个笑话的心态去说,小孩也会当真,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曾子杀猪的故事,不过像曾子这样的大人基本没有,都是说过的话自己转头就忘了。
我战战兢兢的终于等到要回去的时候,二姨姥爷从更高的山上下来,笑着给我展示挎兜里的黄色果子,这果子金灿灿的,龙眼大小。
一瞬间我的不高兴就烟消云散,蹦蹦跳跳的回家,一身的疲惫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回到家,把果子放进水里洗干净,拿一颗扔进嘴里,甜甜的,糯糯的,汁水不是很多,但味道绝对很棒,据二姨姥爷说,这是一种野山杏,很稀少,果子成熟后不吃的话很快就落,也没什么人种这种树,都是纯野生的,所以这次绝对是撞大运发现的。
二姨姥让我给大姥爷拿些去吃,从篮子里拿出五个鸡蛋,还有煮好的甜玉米,让我送过去,说是今天是大姥爷的生日。
大姥爷很高兴,捏起一个杏子吃,说很甜,看着大姥爷笑的漏风的牙,我突然莫名其妙感到一种充实感,一种莫名的快乐涌上心头。
我坐在大姥爷的小炕上,晃着我的小短腿,吹着头顶喀吱嘎吱作响的电扇,看着大姥爷啃甜玉米,即使什么都不做,我也想开心的打个滚。
二姨姥家有很多干海带,这种东西对于小时的我来说是很稀奇的,泡开后的海带脆脆的,加上点事先炒好的鸡蛋,别提多好吃了。
现在我再去弄一碗同样的东西吃却没有当初的那种感觉,经历多了就会觉得什么东西都不过如此么?果然是难得糊涂,活的简单点也是一种态度。
二姨姥家有一些彩色的球,带着流苏,就像是绣球一样,我要了一个带回姥姥家,每天挂在墙上欣赏。
这个球直到前两年还有,一直被姥爷挂了二十来年。
还是前两年偶然间回去我看见的,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堂屋房顶上的房梁中间有个鸟窝,自从小鸟孵出来后,一天到晚就叽叽喳喳,没办法只能把它们掏出来。
姥爷搬着梯子,小心翼翼的去掏鸟窝,把掏出来的小鸟给我。
我把小鸟的腿上拴一根线,用木棍晃荡着玩,住在附近的邻居有个孩子,比我小两岁,按辈分我要叫小舅。
小舅拿着酸枣枝过来跟我打闹,我拿着小鸟吓唬他,闹着闹着就发现原本叫声嘹亮的小鸟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把小鸟拿下来看,发现已经进气少,出气多,正巧的是大人又从鸟窝里掏出来一只,叫我过去拿。
正好顺水推舟我把小鸟放进小舅手里给他了,不过,在进屋的时候,小舅问我狗吃不吃鸟,我说不会吃吧,他把鸟递过去,我刚想说点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狗子就一口咬住还剩一口气的小麻雀。
我上前一步,猛拍欢欢的狗头,让它松口把小鸟吐出来,不过小鸟早已经不动了。
小舅很伤心,不过也没办法,第二只鸟我不敢再这样玩,而是用绳子牵着溜它。
不过好景不长,小鸟一直张着嘴叫,最后慢慢也是声音越来越小。
我很不解,跑去问姥爷,姥爷说这种鸟只要离开窝,大鸟就不会再认,而被人抓住的话也不会吃喝,最后把自己气死。
我听完大受震撼,小小的我脑子里还没有关于什么不自由,毋宁死之类的句子。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小鸟好有骨气,是只好鸟。
这天傍晚,隔壁红砖房的大婶给姥姥送了一盆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当晚姥姥做了一锅小米粥,姥姥给我一根像是鸡腿的肉,但是比狗腿大,我问姥姥这是什么,姥姥说是狗腿肉。
我当时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触,只觉得挺好吃的,毕竟是人家的狗,当然,现在要是让我吃就会有心理障碍,下不去嘴。
街道边是随处可见的深坑,浅的已经塌了大半,深的还有十来米深,据姥姥说这是以前放红薯的红薯窖,现在没什么用了。
住在坡上面的卖猪肉的大婶家有一只黑猫,经常吃自己家的小鸡苗,隔三差五就没几个,这让大婶受不了,把猫扔出去几次都会自己跑回来。
没办法,大婶决定永除后患,但自己养的猫又不忍心动手杀,只能装进袋子里挂树上,但没想到猫把袋子挠破又回来了。
这下大婶下定了决心,把猫装进化肥袋子,扔进了红薯窖。
每次我经过那个红薯窖还能看见底下的化肥袋子,后背一阵发冷,想象着袋子里的猫发出叫声,最后饿死。
这让我现在觉得这个场景和妖猫传里的有点相似。
姥爷的苹果园里种了不少花生,我总喜欢挖点吃,挖花生用到一种工具叫皿车,那天挖完就放地头了。
果园的边上是落差三四米的土坎,下面是路,路边上散落着红薯窖,正巧要回去的时候手滑把皿车掉进了红薯窖,而且这个红薯窖还是村里最深的一个,洞口还非常狭小。
我回家把这事告诉了姥爷,姥爷说把我装水桶里用绳子吊着下去把皿车取上来。
我吓坏了,连连摇头说不去,其实这不过是姥爷给我讲的小玩笑。
小时候有很多好玩的事情,现在想想都很有意思。
姥姥有种神奇的药,小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害怕,还每天亲口吃几个,现在决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