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缇科•杜莱特从自己书房里那张低调的宝座上站了起来,这把蒙着兽皮的柔软座椅虽然没有令人作呕的暴发户家中的那些珠光宝气,但却能够提醒因为上了年纪开始肥胖的奥缇科,什么是他们家的本真。
为瑞帕布里克帝国镇守了整整一千零三十四年北疆的杜莱特家族,能够屹立在此才不是因为有什么摆在外面用以炫耀的财力。
奥缇科转过身,抚摸着刻在身后墙上的那一条家训。那是瑞帕布里克帝国建立之后,他的先祖昂莱•杜莱特授勋之夜嘱咐族人的一句话。
“能够继承杜莱特的,必须是也只能是既具有智慧又拥有力量的血脉。”
强大的先祖和神明签订了契约,他的肉体虽已腐朽,可他的灵魂却成为了属于圣光之神的英灵,并且把这句家训变成了杜莱特家族和神明之间的约定。
那些缺乏能力的庸人在继承家族的仪式上被确定了富足安定的一生,拥有较高智力的体弱者也不用担心会被列为易受威胁者,加入了家族的智囊团。真正可以做到头脑清晰,手腕强硬,不惧怕威胁的候选人则会被神明祝福,成为下一任的杜莱特家族族长。
身为六德骑士的奥缇科看了眼书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家族事务报告,决定出去看看有没有新鲜事——顺便减减肥。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比如平时不需要通报给我的那些。”奥缇科询问为自己开门的侍者。
“有的,奥缇科大人。”侍者低着头,藏在身后的双手有些颤抖,但腰板稍微直了点。
“说。”
“花园的花匠昨天把一支葡萄藤剪断了,今天早上刚从河里把他捞起来救活……”
“家族不会为了一支葡萄藤就为难花匠,过会去请阿诺主管来一下。继续。”
“面包房的阿(读音:呃)隆的女儿昨天炸了锅炉……”
“……过会一定要记得请阿诺主管来一下。继续。”
“还有不少的宴会邀请发了过来,看门人按照您的吩咐全都拦下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拿过来。”侍者的手总算是不抖了,他终于想到了个体面的暂时远离公爵先生的说法了,虽说还得等公爵大人应允,但与公爵交谈带给他的压力神奇地消退了不少。
“你去吧,我会在花园等你。”奥缇科喜欢在适当的范围内善解人意,这是让侍从们保持高强度工作状态的好办法——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够激励他们,只有庸人会放弃这一类的选项。
侍者朝后退了几步,直到公爵大人看不到自己的时候才直起身来,转身快步朝门房走去——没有紧急事件不允许在室内狂奔。
漫步在花园的公爵大人让他的仆人们分外惊异,除去特别节日,这位大人出现在花园内的次数可真是屈指可数。
“布兰朵,看准点,去那边给花花草草洒点水。”
“看到公爵大人的眼神了吗,他不满意,快,去修一修那支突出来的树枝。”
“那一块的草地是谁管的?为什么会有一朵花焉在那儿?别过去了,先去把那边的草坪整理一下!”
公爵大人的脚步牵动着不少人的心,有些干活不细致的已经开始颤抖了,负责花园的总管正在采取各种各样的补救措施。
奥缇科的心思并不在这座花园的细节上——这座花园只是他和他的前辈们为了应付贵族之间的应酬而运营的,他在这走动的次数甚至不比从天空飞过这座庄园的鸟儿勤快。
不过他作为贵族的基本功还是有的,比如面前正对着的那支花明显缺水这一点,即使是没有用心观察也能够看得出来。
侍者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他判断出这支花需要在什么时候浇水之前,便把一叠厚厚的邀请函放在了他的手中。
“……这里是昨天发来的邀请函,这里是前天的,这里是今天就要开始的宴会或者舞会。这儿的是拍卖会的邀请函……”小伙子手中捧着一大捆的各式各样的邀请函。
奥缇科把邀请函放到草地上,随手拿起一本。
是一名距此不远的子爵发来的邀请函,他的儿子——也就是他的法定继承人——将在半个月后大婚,希望自己能够作为全场最尊贵的客人出现。
那名子爵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封邀请函发出后就没有打算真的请来一位公爵,通常能够迎来一名公爵派来的使者就算是这个家族的莫大荣幸,这封邀请函只是表示了一种在规则范围内的敬意。
这自然是要按照规矩办事的,这种代表公爵大人外出的任务可是好差事,不少主管都争着抢着想要这种名额。
奥缇科把邀请函递给了侍者。“半个月之后,你代表我出席一下这场婚礼。”
侍者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手中的邀请函落了一地——这当然是很严重的失礼行为。
奥缇科在侍者手忙脚乱地捡起邀请函时翻开了下一本。
城主——奥缇科的直属手下——向公爵大人问安,顺便邀请公爵大人出席此次的“原猎战前动员会议”。
的确挺顺便的,这件事的正式文本在两天前就已经摆在了奥缇科书桌的案头上,这封邀请函纯属是做做样子,城主借着公务的名头疯狂表忠心。
这是不需要回复的邀请函,内部的公文在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城主翻来覆去逐字逐句地看了十几遍了,只要奥缇科的身影在那一天站上城头,城主就会像摇着尾巴的狗一样迎上来。
奥缇科选择忽略这篇满是谄媚之词的邀请函,去看下一封。
博斯特•特德男爵发来的宴会邀请函……
奥缇科眉头一皱。
这个人是最近晨色城里最会闹腾的家伙,靠着几乎不会断绝的宴会成为了晨色城的风云人物,聚拢了一批落魄贵族在身边,以伪善的态度打算让自己一飞冲天。
这是很标准的不安定因素,一个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贵族们需要背负什么的家伙打算往上爬,只会召来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