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的穆老三,家里就住在化肥厂专业线的把头,与他家一栋房的人家也就六.七户人家。他们都紧邻着后大道。他们住房的最西头就是化肥厂的井房。他们吃水也去那个井房里打。我们家村边上开通了从北到南的公路。把穆老三的家,他们那栋房子都给夹在中间了。
穆老三他们的前面就是化肥厂的黑灰池子。过了路两旁的黑灰池子再往南走,就到我们浩良河村了。穆老三家也就属于浩良河镇的最西边住了,靠公路边上,如果沿着公路一直往西走,就到了西窑砖厂,化肥厂的大水库,再往前走,右转弯再往前走,就到了浩良河一队了。再朝北走,就是九公里,二十三公里处。那就是大深山了。
穆老三的年龄比我父亲还大,今年都快八十岁了。可他家的儿女却都比我小。穆老三是我父亲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我们家里从我小时候到大,父亲一生盖了三回房子,前两回都是草房,最后一次是砖房。而穆老三,他是一个木匠,家里盖房子立房架子都是穆老三给砍的,房子上梁都是他给选的日子,并且帮助上的房梁柱子。
穆老三虽然在他家里排行老三,可在我们这里他与父亲论哥们,我们就管他叫穆大爷。他也顺了我们的叫声,嗯,嗯的了。他说,孩子叫啥,都行,大爷,老穆都可以。只要有个尊称就行了。
小时候,家里盖第一个草房时,那时候,都住在大山里,父亲就把穆大大请回家来,帮助砍房架子。那时候,找个木匠不容易。整个浩良河村上,也没有几个成手的木工,木匠都很吃香的。他们都是拿着菢子推木杆子的。那时候的穆大爷也就三十岁刚出头,大个头,十分帅气漂亮。穆大爷长条脸,兜唇。说话,走路都不慌不忙的,特别稳重,像个大姑娘似的。父亲也给他买了白酒,他干活时,话不多,耳朵后面夹了一只铅笔,画线用的。穆老三干起活来是很认真的,他有时抽烟,都是卷烟卷的。那时候,我与弟弟妹妹们都小,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上桌子吃饭的。家里在我小的时候,也很穷。来人吃饭,都是家里的家常便饭,自己家里养鸡,下了鸡蛋,母亲都不舍得让我们吃,家里有人来吃饭时,才舍得做菜用的。我穆大爷也能喝点白酒,喝酒时他的话就多了,他会涛涛不绝的与父亲唠这唠那的。
大了的时候,我们家搬到浩良河二队了。在二队,我的父母又盖起房子来了。这是我们住了一辈子的房子。三间草房。那时候,七十年代,能盖上三间草房就很不容易了。而且,我们家在北阳村的草房刚住一年,就搬走了。那三间草房卖给了一户姓牛的人家。我们从北阳村搬走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在二队一住就是这一辈子了。第二次盖房子,父亲还是找穆木匠的。穆大爷家里有哥们三个,他是最小的,他的大哥,二哥,都会木工活,可他们都没有老三学得精,而且,老大,老二,为人也不靠谱,为人处事,不让人欣赏和信服,老大,老二都爱喝酒,一喝酒就多,就醉,都很耽误活,我们大了的时候,听说,穆老大,穆老二,早早的就去世了。那时他们的年龄不过四十多岁,得脑出血的,肝癌的。后来,村里人常提起他们哥几个的事情。唯独有老三,是活得年龄最大的人,穆大爷,到了晚年,就不喝酒了。懂得养生了。
他给我家盖房子时,就收了好几个徒弟了。都是过汤望河那边木良村的男孩子们。农村里有男孩子学木匠,那是一门子手艺的,男孩子有了手艺,找对象,娶媳妇就很容易了。穆大爷教徒弟是不收钱的,那些徒弟也就是帮他干些家里的活,有人找他干木工活时,穆大爷就锻炼徒弟们上手干,他指点他们,穆大爷,干活细致,不骗人,他带出来的徒弟也是很有出息的,他不让徒弟们给他丢脸,他常对徒弟说:干啥就有个干样,要么不干,接手了的活,就要干好,盖房子不是你糊弄它一时就行了。人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啊,所以,要让人住着安心,放心才对啊。
穆老三家里养了很多牛,每天都有一个牛官给他家放牛,穆老三给他工钱,我们二队地的西边靠水库大坝附近都是大草摊子,正是放牛羊的最好的牧场。村里有养羊的,都去那里放养。因水库有时也渗出水来,附近的大草垫子里往往都是水,牛踩上去也是像踩藻蛰泥洼似的。特别是逢到下雨天,那边的路更不好走的。
一九八几年的时候。我们这里的生产队都解体了。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土地。我们家里,弟弟都长大了。父亲就想给弟弟们盖砖房了。这次又得找穆老三当木匠了。那时候的木工都有电锯了,都是电抱子了。穆老三,给我们家盖第三次房子的时候,穆大爷都四十多岁了。领了好几个徒弟。他指挥那几个年轻的徒弟干活。他就不怎么干累活了。有时在画线上,量尺上,还是他亲邻的。在我家盖完这个砖房后,穆老三就不怎么接活了。他的两个儿都结婚了。都给他们分家另过了。他的大儿子娶的媳妇是化肥厂的职工,二儿子娶的媳妇是木良村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比较省心,只是老二的媳妇不生育,让穆老三两口子很揪结。老二两口子也去大
医院检查过,可也没有查出什么毛病来。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有儿女,能不让穆老三为儿子发愁吗?
这几年,化肥厂大坝上面不放太热的污水了。也没有黑灰池子污染我们村里的自然环境了。北大坝的两个大的黑灰池都填上了。以前一刮风污烟漳气的环境,如今就好了,空气也清新了。穆老三就在他们家门前的黑灰池子的地方开垦了一片土地。家里有马有驴。种地不发愁的。
穆老头,有时就来我们村里,找父亲聊天。有时父亲就留他吃饭,话家常。他们老哥俩个,在一起谈古论今的。从他们来到东北时起,谈到儿女,谈到这些年家乡浩良河的变化,谈到他们那辈子人有的去世了。离开了他们,谈到他们变老了,如今的年轻人都会玩手机,手机不离手了。他们谈着话,喝着酒,穆老三越说话就越多,他有时也发老骚。心里也有些怨言怒气,有时,他也与父亲谈论些家务事情,家家都有难唱的曲,也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说到痛苦,伤心事时,他的感慨特别多,人活这一辈子啊,都要经历一些不顺心和磨磨难难的。特别是我的父辈们与我们这些儿女们沟通得少,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和父辈们对人生的看法不同,而父亲与穆老三,他们是同一个年龄段的人,多少有共同解闷的语言的。
而我们了解父辈们的经历太少。都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对啊。
每一次,他们的谈话都像是给我们听的。
穆大爷也是个重感情爱家爱儿女的男人。他的老伴不太善于管家。一切都听老三的话。穆老三的老伴一辈子不操心。身体就很好。如今也很健康的活着。秋天到来的时候,穆老三的老伴愿意捡地溜地,捡到的粮食就喂小鸡,她不善于玩麻将。是个很守谱的女人。穆老三也很尊重自己的妻子,两个孩子都很愿意与她在一起,因为她的心态好,两个儿媳妇也懂得孝顺。可以说,穆老三两口子的晚年还是很让人羡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