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张奶奶叫张翠兰,今年八十多岁了,我们这些小辈们见了她都叫她张奶奶,这些年,我总在外面打工,每年回家的次数有限,张奶奶家离我家住前后院,很近,这次回家,正赶上开春时节,在我们东北林区,特别是我们浩良河小镇上,今年在疫情期刚过了时,有很多过年没有回家的人,可以这个时候回家探亲了。
我一回到家里,就听母亲提起了张奶奶,说她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住过好几次院了,医生也就说她是老年病,一个到了岁数的老人,一个一辈子不省心的老人,一个一辈子命运不好的女人,她就是我们村里的张奶奶了。
老妈让我买了些吃的,去张奶奶家里看望她,我在镇上买了些水果,这天中午,我就去了张奶奶家!
张奶奶在我家的后院住,三间土房,上的瓦盖,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院子都是很长很宽敞的。
张奶奶生平就是要强干净的女人,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扫收拾的,什么东西放到哪里都井然有序,我们那里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的,大门朝南开的多,也有东北开门的,而张奶奶家就是东北开门的,那是个黑大门,一进院子,绕过房山头就进院的。院子里还是从前的老样子,那个靠西边院子处有一个玉米楼子很显眼,靠西边还有猪圈,还有一个小仓房,家里的三间房子已经换上了槊钢窗户,当我推开屋门时,就喊着:张奶奶,张奶奶,我来看你了。
我们家里姐弟五个,小孩子们闹了毛病,不顾上去医院时,我们的母亲很焦虑的心,总是找张奶奶帮着看着,可以说我们几乎都被张奶奶抱过,哄过呢。所以,张奶奶对我们姐妹弟兄都很喜欢,也很有感情,她看着我们长大的,把我们也当自家孩子般看护过。
此时的张奶奶听到了我的招呼声,是谁啊?谁来了?‘张奶奶,是我,是慧云回来看你了!’
她老人家在西屋炕上躺着,这时节,四月天里,在东北,不比南方,屋里虽然不烧炉子了,可还是觉得阴冷阴冷的感觉,只见张奶奶她还是穿得很厚,棉裤,毛衣的,最显眼的就是她的头发了,几乎全是白发了。
张奶奶大高个头,身体如果不是如今年龄大了,她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很健壮的女人。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到了张奶奶家就是很随便的人了。
‘张奶奶,你有什么活让我帮着干吗?’不用的,高云那,你坐奶奶身边来,与奶奶多说回儿话就可以了,“那怎么行,我来你家,也就是看看啥,我能干的,我妈妈也是让我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
“家里都有自来水,不用挑水吃就方便多”
“来,坐这里陪奶奶说说话,唠唠嗑就可以了。”,
我坐在张奶奶的炕上,张奶的屋里陈设也很简单,炕上有个炕柜,放被子的,地下有个家具柜,还有一个大电视,都是以前的那个台式的,靠着窗户旁还有一个小冰箱,屋里的地也是水泥地面,虽然她这么大年龄了,可还是很干净的,张奶奶这辈子都是很干净的人,虽然她的婚姻,家庭不太随心。可她还是很顽强的过着日子。
她虽然上了年纪,可耳朵不聋,除了牙都换了一茬外,眼睛有一只有白内障,总流眼泪。她老人家说话还可以。那天,我在她家呆了大半天,她与我聊起了她这一生,可真的是不容易的女人啊。张奶奶对我说起了她的婚姻。
张奶奶说:我十八岁那年由父母包办嫁进了张门,嫁给了第一个丈夫,那时村里人都叫他父亲张老抬儿。后来,他父亲死后,大伙也管他叫老抬儿。其实,他们说话都能听懂,来东北多少年了,多少带点老家的口音。他父亲也没有给他起什么好听的名字,都叫他小名张一壶,他是很能喝酒的人。他是六队人却在二队住,与他结婚头几年,还知道在生产队里干活,酒喝的也不算太多。我怀孕时,挺个肚子还去生产队里挣工分,头一胎是男孩,也就是你大叔。可谁知道,他在四岁时发高烧,烧成了哑巴。没有钱治孩子的病,孩子的父亲就借酒消愁,酒不让他喝酒,越喝越多,越多越醉,就这样,待大姑娘出生后,孩子会说话,可就是舌头短。
就这样,孩子他父亲喝酒喝成瘾了,家里又没有钱,穷日子,苦日子,难熬的日子降落在这个家里,
不让他喝酒,他就骂人,还打人,每次打过我他也后悔,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他一打我,吓得我就往你家跑,你的父母就来我家劝说你张爷爷,在生老三丫头,四儿子时,也还是生产队那时候,喝玉米粥,我也要把几个孩子养大啊。而你的张爷爷只顾自己每天有没有酒喝,没有钱,也让我去买。为此事,我真的生气又难过啊,他一点也不顾家啊,
我问张奶奶,张爷爷什么时候离开你和叔叔的?
张奶奶说:分单干后,家里也没有太强的劳动力。那年,大孩子,路过化肥厂小铁路时,被火车创死了。而二儿子,十八岁那年又因处女朋友,女孩与他分手后,他也想不开喝药自杀了。两个儿子都离开了人世,最后,你张爷爷总喝酒,喝坏了胃。那年冬天他也去世了。
这半生,都是他在磨我啊。而二女儿嫁给外来户,一个杀猪的。刘结巴。同时也是个赌鬼。日子过得不好。嘴小的女儿丫蛋,嫁到林场那里了,后来,日子过得不好,也很少回家一趟。
老伴走了,孩子该嫁人的也嫁人了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了。村里人也都劝说我再嫁。张奶奶说着,眼泪流在眼圈里,我在一旁听着,早些年也常听母亲说起,张奶奶是个很要强的女人,能吃苦耐劳,生了好几个孩子,养育他们长大,他们又先后两个儿子离开了她,能不难过伤心吗?
平时过日子在家过日子又得不到张爷爷的疼爱,那是最让人伤心难过的。
张奶奶与我叙说着她的故事,我问张奶奶:张奶奶,后来你嫁给刘二,为何没过几年?
张奶奶说:那是在我五十岁的时候,经朋友介绍又与老刘搭伴过了几年。他是外村的。平时也没啥手艺。体格好,能干活,可就是有一个缺点,爱玩麻将,爱赌钱。
老刘晚上没事就去村里吴瘸子家的麻将摊上玩,起初还赢点小钱,可时间一长,常在河边走,哪里不湿鞋的啊,后来就输钱,种地的钱,几乎都让他输光了。我生他的气,劝说他,当时答应的可好了,可一到晚上心就慌了。一心就是去玩。家里养的鸡,下些蛋,没等吃上,他就让我去卖钱,他平时不舍得吃和穿,可就是爱玩,爱赌,我们的日子越过越难啊。老姑娘家在外地,她的日子也够她们两口子糊口的。我这辈子命真的不好,与老刘过了五年,没想到你刘爷爷也得肝病离开了我。家里没有多于的钱给他看病,到他死的时候,还是村上帮忙发丧的。我与他没有留下儿女,他到死都不给我留一点念想啊,如果不是后期他总熬夜玩麻将,身体也不会突然有病的啊。
两个要债的男人都走了,剩下的这些年,有村里,大队的照顾,每年冬天把过冬的媒都给我送到家了,家里有自来水,也不缺啥,地也租给村里任老二种了,每年给我租金,家里种点小菜,也够我吃的。云啊,这些年也多亏了你妈妈爸爸常来看我,想着我啊。我心里有数啊,谁对我好,奶奶心里都记着呢。
我说:奶奶,你说的都是见外话,你孤身一人,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年龄大的老人,村里也没有几个,我们能不想着你吗,
中午的时候,我在奶奶家做了饭,给她煮的面条,炒了个木耳和肉,我在张奶奶家吃的。下午的时候,奶奶留我在她家住,可我也想回家陪着父母说说话啊,我离开张奶奶家时,她送我出门,眼巴巴的望着我,心里想说什么,可她又没有说,只是望着我,微笑的目送我的离开。
奶奶,我还会来看你的,你先回屋吧,别冻着你,这虽然是四月天,可东北小兴安岭脚下,还是有点天气凉些。
也不知道为啥,看见了张奶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是个苦命能干的女人,她太要强了,可命运却不随她的心。嫁了两次男人,生了好几个孩子,可却没有一个孩子能守在她的身边,她孤苦无依的到了晚年,真是不容易啊。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人生真的是无常,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合人意啊,人的生活和家庭,事业都不会完全顺利。一个家庭一个样子,不论上天带给我们怎么的艰难险阻,我们都得走下去啊,正如同张奶奶一样,唯有这样,才是一个自强不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