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最令人喜悦的丰收时节,在我们浩良河的小镇上,生活在大山里的人,秋天,是能带给人们最富有的季节的,而一九九七年的秋天,这一年是最收山的,山里人都知道,山上的东西是五年一大收,三年一小收的,这年的山里那些野果子,榛子,松树籽,特别丰收,大深山处,松林里的松树塔有的都把小树压弯了。对于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来说,大山丰收了,他们也就能采到山货,挣些钱了。
这是个抓钱的季节,谁不想多抓点钱来为持生活呢,这个离浩良河村只有十八里地的小林场里,住着有几百户的林区里的人,而年轻的梁满义家就住在营林所的后趟街上,他住的那栋房一共有六户人家,几乎都是年轻人。每家也都是三十平方的小院子,那是所单位分的房子。
梁满义当兵转业回来后就分配到了林场,而每一次结婚也都是住在这个三十平方的小房子里。
想想自己在与宝云结婚前,那前两次失败的婚姻,自己就头疼,机缘巧合之下,让自己认识了浩良河村出了名的女孩,一个考大学差几分没有考上的落榜人,一个曾经在中学代课一年多,教过初中语文的老师,嫁给了他,他本人是一个结过两次婚的男人。他有何德何能娶到这样一个女子啊,如今,与她生活了七年了,他的大儿子天宇都六岁了。这六年来多么的艰苦,都熬过来了。如今,自己的媳妇宝云却因一次宫外孕大手术而身体不好。看见她每天里手捂个肚子难受的样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为了给妻子看病,借了岳母家里的不少钱。如果他再不去干活,那些债务都会给他压垮了。
梁满义,坐在小院子里,抽着烟,自己心思着,在看看自己的妻子躺在炕上,那六岁的儿子,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为给妻子看病,家里没有钱,借钱,可自己的儿子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啊,孩子从小到大都是穿别人给的衣服。自己在浩所的农业段里干活,每个月才挣八十块钱。
自己抽点烟,喝点酒,家里就没有口粮钱了。可自己的妻子也是能干的人,与自己结婚后,就去镇上的她叔叔家开的旅店干活了,可偏偏结婚当年的三个月后的秋天,他媳妇从楼上给窗户上蒴料布,下楼时,踩梯子踩滑了,从楼上掉了下来,那次把媳妇的肺部扎坏了,住了很长时间的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怀孕了。怀孩子这十个月里,什么营养品也没有吃到,每天都是煮大茬子吃咸菜。一想起孩子出生时,瘦的就是一把骨头,从小到这六岁期间,孩子缺钙又缺锌的,总是闹毛病,自己的妻子背着孩子总是去医院看病。没有钱,就只能去她父母那里借了。自己欠的债,就得还啊。如今,孩子刚刚六岁,妻子又得了一次重病,所有的不幸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再皱眉头也得把日子过下去啊。
他决定与邻居朱淘气一起去山里打松塔,秋天里,所的单位也没有什么活干,都是呆着,轻闲的时候,不如去山里采松塔,朱淘气也是林场的工人,他与满义年龄相同,都是属蛇的,三十二岁了。不过,淘气身体瘦,干活还很有劲。而满义是当过兵的人,体质好。爬山,上树都没有问题,满义与他的妻子商量着,想去山上打塔子,去那些别人采过的山片里,溜别人采过的剩。要不然,好的山片,都有人看管,不让打的。
妻子,付宝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又担心丈夫上山有危险。就对她的丈夫说“能打就打,爬树不要强爬,安全主要啊。”
唉,没事,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十几岁来东北就在所里干活了,没事的,放心吧。
妻子,望着丈夫,眼泪汪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想自己高中毕业后,身体那是多么的好,自己是那么的孤傲,在学校里学习最好,可是市里的三好学生啊。
可自己却没有考上大学,自己的梦想理想都一落千丈万丈啊,在浩良河镇三中代课那两年,虽然每月工资八十块钱。可自己觉得很有意义的活着,可自己是农村的,农村户口,就是让人看不起,瞧不上的。
自己也有喜欢的人,可最终没有结果,别的男孩也想与自己处对象,可自己又觉得男孩家里条件好的,又觉得不配。
到头来,自己二十六岁了,在村里是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自己又眼睛近视,哪家的男孩愿意娶一个近视眼的女孩啊,特别是自己的农村环境里,自己戴个眼镜,九十年代了,村里还不开放呢,
村里人在被地里指手画脚的说着自己。自己那时候活得很苦恼,有时真想有个地缝就专进去的,一点也不想见到亲戚朋友,和村里人的。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考上学,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大失败啊。
要不是自己的叔辈姑姑嫁到了林场,与满义住一栋房子。自己去了她家里玩,听说了满义的婚姻不幸运,自己也就是一句话,说自己想跟他处处。
唉,都是命吧,看他很可怜,从小母亲死了,在山东姥姥家长到十岁来东北找父亲。他的老爹又不喜欢他,没有穿,没有戴的,自己的脚丫子都冻了,穿小鞋穿的。大脚丫都弯了。变形了。他的苦又对谁说去,一个呆在继母家里的男孩,生性倔强,怎么可能呆在那个没有感情的家里呢。要不是老天的垂怜,他当了四年兵,回来后落到了林场,有了工作,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生如何过下去的。
宝云是农村里长大的姑娘,她从小在家里是大孩子。懂得知情知热,虽然与满义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是自己知道,当初,父母反对自己嫁给他,就是怕自己受苦的,可与他见了三次面就结婚了,那时候,真就是想找个男人嫁了算了,本想脱离了自己生长的农村,可一切真的是自己想错了。自己也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过日子吧。
自己在学校里,也就是那个中学,代了两年课,等学校里分配了大学毕业生后,她的教师梦就破灭了。学校就解雇了她,她又失去了工作,她承受着痛苦,又找了一份砂石厂的工作,在那里干了一段时间,后来与满义结婚了,两个人借了一千块钱结的婚。家里的家具被褥都是满义以前的。宝云的父母给她陪送了一台自行车,黑白电视,和电饭锅之类的用品。也就是这台自行车让满义借了力。
他就是骑自行车去大山里打松塔的。
九月份的大山里,还是很暖和的,满义与朱淘气准备好了长沟子,拿着麻袋就早早的出发了。满义的妻子再三的叮嘱他,让他多注意安全,每天都出门送自己的丈夫骑着车子远去大山里的。
宝云在家里看着那个六岁大的孩子,天宇从小体质弱,也没有让他念书,她陪着孩子在家里,可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从手术后,身体总是虚弱弱的,浑身的骨节都是疼痛,自己的心情又很烦躁。
心里想哭,可眼泪总是在眼圈转。嗓子眼总是憋着气,满心的都是心酸和委屈。
一想到自己嫁给了满义,从浩良的村嫁到了大山里,孤独得很,自己有理想,有抱负又如何?如今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一个病身子,一个有大灾大难的人,自己身体有病,也不想拖累满义的,她想与他离婚,可满义没有答应。自己的丈夫虽然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可念在他有病有难的时候,没有舍弃自己,自己心里有感激之情的。再苦的日子也得熬下去啊。
满义也是个能吃辛苦的人,他自己能爬上十几米的松树。有时,子连都能上几个小树的,松树塔落在地上,他再去草丛里捡。
有一回,他在草丛中看见了一只受伤的黄鼠狼,他没有敢打它,就把自己身上带的干粮给了它一个,大山里,花鼠子,蛇,黄鼠狼是很多的,他们有时就能看到的。
满义与淘气打了一个月的松塔,累瘦了许多,满义本身体格是很好的人,他高高的大个,脸白,脾气倔强,他长着一对黄眼珠,像个外国人似的,他说话有一点山东口音。每天都能打回来一袋子松塔。
十月份的天气,大山里有点早晚凉爽了。松树塔在仓房里放半个月后就可以脱粒了。
那时候都是笨方法脱粒的。用锤子锤打塔子,再用手扒粒,松油会沾手的,可费劲了。每天满义都在家里扒塔子。而宝云,他的妻子有时就坐客车下镇上看病,没有钱就去她娘家借。她的母亲也心疼自己的女儿,就给她钱看病,有时候就住在浩良河,回家时总是带一些药,治胃的,胆囊炎的,神经衰弱的,满义的媳妇成了一个药罐子了。
满义的邻居常逗满义说“满义,这回你满义不了?”他总是笑着说“只要人活着就没事。”他的头一方媳妇,与婆婆不和,满义与她干过仗,那个媳妇就跑了,不过了。
第二个媳妇,邻村的,也是林场的,结婚不到两个月,就离婚了。说是那个女孩有头痛的病,后来离婚后,死在娘家了,这两个女人都没有给满义留下孩子,也只有宝云嫁给他后,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与他过着苦日子,还给他生了孩子。宝云身体得了病,再花钱,也得看病啊。即使,宝云在他面前也提出过离婚不过了的话,可这一回,他死都不答应离婚的。
他也很犟,可他心不坏,心眼好使,心又软。他不能在妻子有病的时候离开他的。虽然,自己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感情,可他与宝云结婚以后,慢慢的自己的性格改变了许多了,自己以前是那么的独和特,不敢相信这世上的女人是好的。在他的眼里,女人就是男人打的猎物,他听人说过,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吗。看看邻居家的媳妇,都是每做好饭菜,小酒摆上,等老爷门回家吃的。虽然,宝云不怎么会做饭,可也给他做过饭的啊。
满义的心里是满义的,虽然,媳妇总是花钱看病。可那也是没有办法啊,谁又愿意去得病呢。
满义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扒了三麻袋的松树籽。
扒完松树籽后,就有来山里收货的了。那年松树籽多,家家都有些,就不值钱了,收货的贩子很鬼很尖的,挑三拣四的,看质量,松树籽好的才两块三一斤。真便宜啊。
满义家里那天来了收松树籽的,那是镇上工商局的一个姓依的姐姐领几个人来挨家挨户收的。满义也想着急等用钱,就打算早点卖掉松籽了。宝云也在家里,他们把松籽抬到院里准备过秤,当时,大秤是那个姓依的女子自己带的,二百斤的大秤。
满义与那两个男人抬的秤,头一麻袋一百八十斤。秤到第二袋子时就是一百六十八斤,麻袋一边大小,都是扎口的,松树籽也是干湿差不多的程度,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满义和宝云的心里都在犯疑惑,这个时候,正要去称第三袋子时,那个拿着秤的男人从那大秤砣底下就掉下来一块小吸铁石,吸铁石掉地下后,那几个人都傻了眼,满义看见了,当时就问那个男人“
兄弟,你什么意思?做买卖没有这样坑人的吧?”那个拿秤的人很不好意思。脸红了说“对不起,给你那袋子从称一下吧!”满义不同意,不想把松籽卖给她们了。这时有邻居知道的也过来看热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满义媳妇,手捂着肚子,说“我家里的打这点货也不容易的,上山打松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如果不是我有点病。等用钱,何必让他去受这个罪啊?买卖人要讲良心不可在秤上坑人的。”“再也不会这样了。”那几个人赔这理,又说着好话,
满义两口子心眼就是好,邻居都夸她们,松树籽最后还是卖给了他们,最后两袋子也是一百八十多斤。那些松树籽卖了一千多块钱啊,
卖了松树籽后,满义两口子还了一些
债务,虽然没有还清她娘家母亲的那些债,可还是还了一些的,满义给孩子买了套新衣服,还有些好吃的,给那个孩子乐的直在地上蹦着,手里拿着好吃的都不松手啊,满义和宝云看见孩子那天真的劲,也乐了,孩子是九零后的生人,家里的独生子。可自己的孩子与别人家的独生子女比起来差远了,满义两口子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享到福,自己没有本事,就是个出苦力的人啊,但是一想到自己才三十来岁,只要有体力就能干活的,总得干活养活老婆和孩子啊,满义盼望着自己的媳妇病快点好起来,他心里想着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啊!
生活就是能这样的捉弄人,也在考验着每一个人。风雨同舟的生活才是最让人留恋的。
满义两口子后来就不在山上住了,宝云的母亲心疼女儿,让他们搬到了浩良河村里,住在了宝云的父母身边,在浩良河水泥厂给满义找个活干,宝云的病后来也治好了,孩子也念书了,欠父母的债务也慢慢的还上了。
就这样,满义当初是不同意搬下来住的,可为了媳妇,他还是来到了浩良河村,原来,生活的路子不是一直不变的,到哪里都是为了生存下去。两个人的日子和生活就得两个人共同的去努力,去拼搏,家和才能万事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