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的母亲没有进过学堂门，不识字。

　　那时候，我和小飞都在镇里上班。我离家很近，小飞离家有二十里地，他平时多半住宿舍。小飞喜欢读小说，诸如，金庸，古龙，梁羽生，琼瑶，岑凯伦等等。

　　一次，我把开好的采购单递给小飞，他就出去了。

　　约摸八点多钟，小飞妈妈火急火燎赶来了。

　　“阿姨来了？”我站了起来。

　　“小杨，你看，昨天晚上小飞看了这本书，一直看到十二点多。后来，趴在桌上睡着了。我也不识字，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的书，兴许和工作有关，所以，我赶紧送来，可不能耽误工作。”阿姨嘴唇发皱，头发上还有几根干枯的茅草。脚上穿着敞口布鞋，没穿袜子。那是走山路，所以，从脚底到膝盖全被露水打湿了。

　　可以看出来，她是做好了早饭，才发现到这本书，以为书很重要，所以顾不上吃早饭就送来了。

　　我扫一眼封面，《失火的天堂》，这是一本言情小说，该书内容也与工作无关。

　　“阿姨，这本书就是有关采购方面的书，幸亏您及时送来，不然，老板又要骂小飞了。”我解释说。

　　小飞妈妈这才松口气。我刚刚倒好水，她又大步流星地回去了，说家里还有好多事情，而且小飞妹妹一个人在家里，总是不放心。

　　我追出大门口，她已经不见了。

　　小飞爸爸去世的早，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晚上，我把送书的事情告诉小飞，他脸上讪讪的，不停的搓着双手，表情极不自然。

　　我问，小飞，如果将来你妈妈老了，你要是不孝顺她，就挖个坑，把你活埋了，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小飞噗嗤一声就笑了。

　　年初三，我去他家，小飞似乎不高兴。小飞妈妈迎上来问我，“你看这对联贴的好好的，小飞硬说不好;还有，这件校服，一点没破。他不穿，又不让我穿，真是不讲道理。”

　　我边笑边说，“阿姨这个对联好，红通通的就是喜庆，哪点不好？比石凌鹤老先生的254字长联还要好。那么多字，谁家能有这么大的门？”

　　＂是吗？那石凌鹤是谁？”她问。

　　“就是一个编对联的老头，他烧菜还没您烧的好吃。”

　　其实，阿姨贴对联一边十个字，一边九个字，她只是没发现罢了。

　　＂校服呢？穿上也行，但是穿上校服不好好学习，会挨老师揍的，您可想好了？”

　　小飞妈妈，似乎也消气了，又冲进厨房一顿忙活。

　　事后，小飞问我，说他妈妈穿校服多难看，怎么也由着她去。

　　“小飞，这些年，你的存款，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些钱也只够买个卫生间的。房子与其说是你买的，不如说是你妈妈买的。”

　　我顿了顿，“你以为她不会买衣服，不会买项链，真的不会花钱吗？”说完我只觉得喉咙发紧，就沉默了。

　　小飞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