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集镇的山脚下,住着一个憨憨的男人,看样子约摸三十来岁,他的父母死的早,没人替他张罗婚姻的事。
后来,男人不知从哪儿捡来一个神智失常的女人,他便娶她为妻。谁知这个女人平时不是跳,就是叫,安静的时间极少,偶有兴奋时,她满山乱窜。男人无计可施,叹气流泪也是常事。
一年半之后,女人生下一个胖嘟嘟的男孩,这之后女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大有好转,只是一味仔细守着孩子。
男人略感欣慰,便打算清明当天赶到三十里开外的墓地,忽又再三叮嘱——不能玩火!女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没想到扫墓回家途中巧遇熟人,两人一时兴起,喝得晕天黑地。直到邻居满头大汗飞奔赶来时,他才知道妻子早已身葬火海,孩子虽被救出,但藕节似的四肢却被大火燎伤。家里除了一间早以废弃的偏房,其余皆成灰烬。
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宽裕,温饱尚不能周全,对男人的遭遇也只能同情而已。
一日,二叔准备一篮子鸡蛋,两瓶麦乳精,还有半袋面粉,打算去瞧瞧男人和孩子。由小路上大路又拐小路,远远的山脚下有一间略显倾斜的茅屋,一边是大火之后留下半截土坯和烧焦的茅草,另一边用粗树棍抵着,若是移去粗树棍,房子可能会立即倒下。
走进茅屋,仰头可见桌面大小的窟窿,窟窿那头是蓝蓝的天,袅袅的云。虽说外面阳光明媚,但家里是一地稀泥,可能是才下过雨的原因吧。屋里的桌子是一个反扣的木盆当桌子使。几块石头,几个木桩是家里的板凳。
我坐在小木桩上环顾四周,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土灶,没发现还有别的物件。
二叔与男人寒暄几句,便把所带的东西轻轻放在床上,生怕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孩子。
二叔又把房子仔细打量一遍,发现墙角有十几个发芽的土豆,他立即咂咂嘴,表示他最爱吃土豆,男人倒也慷慨,把那些大如鸡蛋,小如蒜瓣的土豆全都拾到二叔的篮子里。二叔一边感谢,一边告诉男人下午就带着一车茅草过来修房,男人一谢再谢。
回去的路上,我不免抱怨二叔,人家已经很穷了,你偏要人家的土豆,你心眼忒坏了。
二叔不接话,把土豆直接扔进小河里。涟漪荡去,二叔告诉我:若要他的土豆,咱们就是馈赠,否则,就是施舍。
后来,我才知道发芽的土豆暗生毒性,的确不适合再当成食物。同时,我也感悟到馈赠与施舍其实有着本质上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