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树下,现在只有石墩,还有石墩上的青苔。树上有几片杏叶,几点杏花,到了秋天,也没能收获一粒杏仁,杏花树已经老了……
原来这里是林场,许多年轻人在杏花树下谈天说地,还有悄悄话。
杏花树下的他长得好,非常英俊。女孩呢,是上海下放的知青,当时还是学生。
女孩的承诺模糊,还有点飘渺。她只是强调我也许会留下,也许回上海。
女孩最终还是没留下。
曾经她说过,留下也可以,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他真心答应。
当时他们谁都没有违心,只是后来情境变了。
他去过上海,也见到女孩,只是她肚子大了许多,腰也变粗了。
此后,他依然守着石墩,不是在等那个女孩,只是守着自己的心,守着那个杏花树下答应一辈子对她好的女孩,与上海的孕妇没有一丁点关系。
上次听说他已经住进了养老院,他与杏花树一样,就这样渐渐老去了;
杏花树下,他俩是邻居,也擦出了爱的火花。只是男孩家里六口人,就只有三间房。
父母对这份爱强烈反对,而女孩自己却异常执着,竟然说出了同生共死的誓言。
于是,她在杏花树下悲愤地拿出了农药瓶。
男孩的承诺了就一个字:好!
那一刹那,他们俩谁都没有违心。
女孩就这样离开了,男孩还没有嗅到那刺鼻的气味,就摔碎了那个令人致命的瓶子。
自那以后,他们两家人,不再是邻居。只是,听说男孩每年清明节都去几公里外的公墓;
杏花树下,我看见了那个长辈,他从麦地里赶到树下乘凉,汗水如抽了线的佛珠纷纷滚落下来。
顺手摘个杏,他说只有“麦黄杏”才是最好吃的,非常香。
我笑他不是干活好手,说自己曾经从六点多干农活到晚上十一点多,也是麦收季节,只是那时太年轻,不知道什么是累。
他笑地前俯后仰,因为他曾经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收获五亩地麦子:困了就靠着麦捆打个盹,饿了就回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当时的收割工具只有镰刀,牛车,而且,还要除去牛吃草和休息的时间。最后,他还要把丰收的粮食送到粮食中转站。
七天五亩地,这个速度是非常惊人的。据他自己说这个长辈小时候很聪明,老师自掏腰包,买了三个练习本给他作为奖励。他还有一双鞋,只是经常藏在书包里,只有快到校门口才舍得换上,平时经常赤脚。
刚开始上学,是免费的,后来学费就两块钱,他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因为家里需要劳动力。
他成了一名“种地能手”,这个荣誉是镇上干部给他的。
只是现在,他觉得根本不是这样。因为没有镰刀了,没有牛车了,只有小型直升机喷洒农药,还有大型收割机驶入阵阵麦浪。
一个星期不要说五亩地,就是百亩地也不成任何问题。
他觉得自己还是“种地能手”,至少镇干部那时的话就是出自真意,并非违心。
杏花树下的故事,大多已经记不清。只是当时的当事人并没有违心,只是情境变了,心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