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熠是在处理文件的时候听见敲门声的。

　　说来也巧，自己当时因为一些政治上矛盾而心烦意乱，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就和不请自来的龙昊天点了外卖，一起喝点小酒。

　　“其实酒这种东西啊，我原本是不沾的。”洛小熠看着高脚杯里晶莹剔透的白酒，嘴角扯出一抹苦意，“最近啊，遇到的烦心事，可是越来越多啦。”

　　龙昊天问：“最近的改|革不是挺顺利的吗？”

　　“是啊，很顺利……”洛小熠嘴里呢喃着，“可是这样的顺利，不是我想要的。”

　　龙昊天不说话了。

　　“我们这么费心费力地改|革，变法，不就是想让老百姓的日子可以过的更好吗？”洛小熠道，“可是为什么……我们要欺骗他们，打压消息，加减乘除的政||绩……昊天，这是我们的目的吗？”

　　龙昊天：“政|客，很难干净的。”

　　洛小熠点头：“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这些挣扎放到我身上，会这么痛苦。”

　　“人命，不值钱的。”龙昊天苦笑。

　　洛小熠有些怔愣，眼中多了一丝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

　　“如果值钱，当年我们术星门就不会被龙武族逐出，赶到山脚，不闻不问……”龙昊天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感情，以至于洛小熠不知道龙昊天对这件事的看法，“当年，我亲眼看着术星门的同胞们活活饿死，被罗刹军杀死，甚至为了那一亩三分地起了杀心……就连我的父母，也为了保护我，保护已经如一叶残破小舟的术星门离世了，从那时我就明白……人命，不值钱的。”

　　洛小熠皱着眉头，再也没有反驳的力气了。

　　“一个人的生命，对于整个集体来说，太微小了。”龙昊天就事论事，“宝贵的，是一个千百万人命团结在一起，形成的民族，那是一个精神纽带，是一个血脉的传承。”

　　龙昊天抬头：“所以小熠，我们要关注的是整个集体，而不是单独的个体。你记住，如果保护了千百万的生命，牺牲那一条又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他本无罪，却被万人唾骂，被世界遗忘，也没关系吗？”洛小熠苦笑。

　　“小熠，看看你的手。”

　　洛小熠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

　　“有很多生命，会因为你的手而活下去，也会有一些生命，会因为你的决定而逝去，但是你所做的决定与生命无关，有关的是整个集体，是龙武族，他的死，他的冤，我们无力回天，也被整个复杂的局势所逼，自能装瞎装聋。你不要钻牛角尖。”

　　“人命不是牛角尖。”

　　“当你在喜马拉雅山顶俯视世界时，一个人站在地上，他微乎其微。”龙昊天道，“高处不胜寒，有些时候，你的手没有这么长，就不要随便把责任扣到自己头上。”

　　洛小熠望着自己的手，讽刺一笑：“它早就不干净了。”

　　“它也拯救太多人了。”

　　洛小熠迷茫地看着龙昊天，龙昊天道：“变法没错，政|策|没错，都没错，小熠，你该明白，有些成功一定要采取一些政||治手段，造成悲剧的不是变法，是这个矛盾的社会。”

　　“可我想救他，”洛小熠顿了顿，“也想救你。”

　　龙昊天沉默了。

　　洛小熠闷闷地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

　　龙昊天点头，嘴角的笑有点苦涩：“罗刹暗无的封印松动，这不是小事，总要有人去的。”

　　罗刹暗无没被完全封印，这个消息是上个月传过来的，六星守护龙传来消息说，从一开始封印就是松动的，只不过因为当时罗刹暗无的虚弱，所以没有冲破，如今他们发现的已经有些晚了，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这件事是斗龙战士的责任，与你无关！”洛小熠有些激动。

　　“只要他会伤害威胁到我在乎的人，那这件事情就与我有关。”龙昊天笑，笑得却没有感情。

　　“这太冒险了！我可以去联系凯风，子耀，天画，甚至我可以去神域找东方末和百诺，我们……”

　　“你知道加固封印根本就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龙昊天看着洛小熠，“也不是力量的问题，它要的，只是一条人命罢了。”

　　“可那个人不该是你！”

　　“那该是谁呢？”龙昊天反问，“凯风吗？还是古哈？亦或者是……沙曼。”

　　要想加固罗刹暗无的封印，就必须以一个身上有他法术残留的人类为祭，整个龙武族里，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凯风，你不会允许；长老们，我们动不得；我宁可死，也一定要保护好沙曼和古哈。”龙昊天道，“小熠，你告诉我，那个人该是谁？”

　　“……”

　　“小熠，神域回来以后，你真的变了很多，但你骨子里那一抹正义感，却还保留着，我很开心。”龙昊天笑，“但是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后悔的。”

　　眸子里的那抹坚定太过刺眼，以至于洛小熠没有勇气再与他说拒绝的话。

　　是夜，洛小熠和龙昊天躺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各怀心事。

　　“龙昊天。”洛小熠唤了一声，“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沉默了良久后，他开口了：

　　“我爸妈死那天，那些欺压术星门的术士要杀死族内所有的男婴和男童”龙昊天道，“那年我记得很清楚，哪里都是血的颜色，孩子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术星门。”

　　他们两个背对着，洛小熠看不清他的表情，从他讲述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隐忍。

　　龙昊天总能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很好，只是这一次，他恐怕也无法忍受了。

　　“我爸说，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孩子们哪怕一丁点生还的可能。”龙昊天的眸子亮亮的，“为了守护在乎的东西，他们不怕死。我是他们的孩子，基因里的东西，抹不去的。

　　“那天晚上的场景我记忆犹新，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场景，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再也不想了。

　　“小熠……你说，如果罗刹暗无的封印解开了，血是不是会比当年还要鲜艳，哭声是不是会比当年还要惨烈？”

　　洛小熠不答。

　　“我没有牵挂，沙曼和古哈现在都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我相信。”龙昊天道，“百诺是个好女孩，她还在等你，所以你不能死。

　　“如果一个人的牺牲可以换来千万人的幸福，那么牺牲又有什么关系呢？”

　　龙昊天说着，眼角微不可察地滑过泪滴。

　　况且，我一直默默守护的那个女孩，现在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

　　况且，她心里，从来没有我的痕迹。

　　即使我不在她身旁，她也不会伤心难过了。

　　既然这样，那么我的牺牲，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是龙昊天向沙曼表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