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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缘 他与缘

缚愿缘 笙筱北筱 4484 2024-11-13 20:41

  生死薄看守所坐落在地府地界城市之内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带。

  这样的事实很出乎唐缘缘的意料,因为无论是从少年那得到的信息来想,还是从她的习惯来看,看守什么具有一定特殊性的重要之物的场所似乎该设立在一些偏僻的地方。

  不过其实出乎她意料的事情也不止这一星半点,其实光是她一路走来所见的地府景象都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刚刚抵达地府的时候她性命难保,自然没有太大的心情去观察吐槽这片所谓与“人间”不处一界的世界的本身模样,而在一切事情解决有了喘息之机之后,唐缘缘观察环境的本能和好奇心就难以遏制的又开始复苏了。

  所以她跟着四号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中一路都在四下张望,一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所经过的地府街巷,一边用意外的目光扫过那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鬼怪。

  来到此处之前,唐缘缘其实完全没有想过地府这样完全是鬼怪生活的世界居然会有些酷似人间。

  她过去曾以为“地府”“地界”“地狱”之类的地方,会像各样小说漫画里一般是一副原始无比又脏又乱,在她预想之中其实应该是不大的石制山洞洞窟或者一片荒凉的荒原。

  但是事实完全相反,地府的模样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城市,虽然很多街巷和标志建筑还留存着中式古代建筑风格,但是也有部分楼房很偏向于现代人间的高楼大厦,甚至居住游荡在这样城市里的鬼怪很多也都是以一副酷似人型的模样穿着现代的服装穿行。

  这样的景色时常会让唐缘缘恍惚觉得自己并不是来到了地府,而只是一个天色有些昏暗的奇妙国度。

  这样意料之外的场景总给她一种微妙的“不合理感”,她总觉得地府似乎有些太过贴“人性化”,甚至还怀疑这样的地方是刻意仿照人间制造的倒影。

  不过不管她如何对地府抱有好奇和发散思想,那些好奇心在此时都是无法得到满足的,毕竟此时她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人质”,无法离开四号的身边。

  所以唐缘缘只能一边看着身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无数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边随意的猜测思考着各种事物打发时间。

  四号在有关那个少年出现的小小插曲之后就没怎么再开口说话,甚至似乎有些刻意的与她拉远了一些距离,摆出了一副打算“速战速决不浪费时间”的模样。

  不过唐缘缘觉得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不想听自己问东问西....

  这样无法与对方搭话的同行对于唐缘缘这种有些话痨又好奇心很重的人来说属实有些折磨,所以即使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她中途也好几次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开口和对方聊天或者问点什么。

  不过一想到要问对方问题,她就会想起对方那句“不要去了解太多你不该知道的事情”的话语,这听起来就好像他好像在有意避免她接触到一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令她很在意...

  当然,在意也只能她一个人在心里在意。

  唐缘缘略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目光从周边的街区上收回,片刻后跟在四号身后悄悄加快了几步步子和他拉近距离。

  越是靠近生死薄看守所所在处的繁华地带,地府的鬼城街区也就越发热闹,能够在城中看到来往穿行的鬼怪也就越变越多,再怎么见过世面的唐缘缘身为那么多鬼怪中的异类也难免有些心虚。

  虽然之前在威胁四号的时候她说得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但事实上她还是很惜命的,而正因为她深知人类身份在鬼怪群中的风险,所以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和自己唯一熟悉的存在靠近一点。

  所幸四号虽然之前刻意和她拉开了距离,现在却没有阻止她主动靠近,反而也随之略微放缓了一些脚步。

  唐缘缘一边在心里吐槽四号说还算你有点良心,一边紧跟他的步子让自己和他的距离保持在几米之内。

  果然感觉身边有个靠山底气都要多不少,唐缘缘忽而又有了悠闲打量周围环境的心情。

  在这段比之前热闹的多的街区里能看到比之前更多的形形色色的鬼怪穿行,甚至还能看到小孩模样的鬼魂在街区上嬉戏打闹,与刚刚四处都有朦胧的雾气的街道相比,这里宽敞而视野清晰,灯火通明,有较高的楼层和数不胜数的购物所,真正如同人界一般繁华。

  “哇…”心情一放松,唐缘缘走在这样的街巷中就不由发出了感慨,“没有想到地府也有这么繁华的地方…简直和人间一模一样...”

  “因为这片中心区域附近大部分居住的都是天生的鬼怪。”

  出乎她意料的,那句本是自言自语的感慨得到了四号的回应,他头也没回的说:

  “其实现在的地府确实和人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对不是亡魂的天生鬼怪来说更是如此,而且就算是亡魂,能够居住在这里的差不多也相当于人类中的富有的那部分吧。”

  他那么说着微抬了抬头,扫过一眼地府之上漆黑一片的上空:“你们人类不是有祭祀的习俗吗?被铭记的魂灵在这里也是有特权的,有人记住的鬼总是能住在好地方。”

  唐缘缘点头,望着来往的行者,有一刹那愰神回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但她很快就晃了晃脑袋抽回了思绪,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不远的四号身上。

  有人记住的鬼总能住在好地方...他的话语如此在脑里回响。

  他也是如此吗?四号看起来似乎就很像是很有能力地位的存在,或许应该在地府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吧?

  唐缘缘刚这么在心里无声吐槽,却忽而不知为何又回想起了一句他们初见时曾在恶鬼口里听到的话。

  他是还愿人,但却也不过是被地府束缚的罪人...

  看之前四号的反应,那个恶鬼给出的信息估计并不是假话...难怪他看起来并不在乎地府的规矩和这里的事物。

  四号看起来明明有可以碾压大部分鬼怪的可怕实力,但是他本身最大的执念却只是寻找一个人类...那个人类特殊到了他可以为此背叛地府这种程度吗?

  她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却不由皱了皱眉头,心觉四号这个存在身上的矛盾和谜团真的不是一般的多。

  “哎呀...值得你做这种看起来就会遭天谴的事情的女孩一定很特别吧?”她垂眸看手上牵着的红绳如此自言自语,”不过这样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和地府的一切联系了吧?那么在这里记得你的那些鬼怪或许也会难过的...”

  “不用担心那种事情,反正没有谁会记得我。”

  她闻言又猛一抬头,看见四号头也没回的回应了自己那句自言自语的消遣话语。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所以我是没有归所的...因为我本身就无法和任何存在结缘...如果不靠特殊的手段和契约,即使是与我相识的存在也会轻易将我遗忘...不过曾经也有例外...是有人记得我的,只是她……”

  他说到这里忽而又停声,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于是又为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不过也无所谓,我并不是那些需要执念延续灵气的亡魂,不会因为这点事而消失。我也是因为赎罪和一些目的才会成为为这些家伙工作的还愿人的,不过哪怕因为工作会去实现人类的愿望,在愿望交易结束以后他们也会忘记我。”

  四号的语气轻描淡写,唐缘缘心里却有点同情他。

  无人记得,无人在意,无处可去。

  也难怪他在人间玩失踪而又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唐缘缘听到那句“会忘记”心里有点不舒服,开口问:“我也会忘掉吗?”

  四号一顿,这次转了头看她,冲她轻笑:“当然会。”

  ”先不说这是天界的家伙的意思,让许愿者忘掉还愿人…再者,忘了我对你我都好,按照灵态的分类来说,人类与我的缘是最脆弱的。”

  ”其实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的那几天应该也有遗忘有关我的事情吧?只是因为那个简单的契约还隐约记得我的存在吧。不过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就是了。所以后面我还特意唤起了你的记忆。”

  唐缘缘闻言一怔,神色有些微妙的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本来她是本能就想说“我一直就没忘记过你”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记忆被唤起的感觉,从头至尾她都记得很清楚一切有关于他的事。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样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许这是记忆被唤醒之后大脑欺骗自己的合理化呢?所以她选择什么也没说。

  四号也没有太注意她那副有些奇怪的反应,只是接着说:

  “不过不用担心,这既不影响你,也不影响我。我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只是没人认识我。不过也挺好,你天生就能看见我,以后你就算忘了我我也还能冲你挥挥手打招呼。”

  他那么说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身伸手拍了拍还在若有所思的唐缘缘的肩,直到她也停下步子来。

  “我们快到了。”他扫了一眼不远之处一片相对空旷地域的大门式建筑,抬手指了指那道有几层楼高的巨大门框。

  “生死薄看守所就在那道门内的特殊空间内,从这里再过去我们会穿过没什么守卫势力的护卫区,那些家伙都由我来解决,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唐缘缘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那就抓紧时间行动吧”的表情又迈步,却忽而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唐缘缘。”他望着她的眼睛,抬起了他们连绑有红绳的手,“去到那里之前,我要和你说清楚一件事。”

  “这条红绳是我们现在的‘缘’,一旦代价完成,它便会自己断开,然后你会忘记有关我的事情,到时候,我会送你回到人界,当做一切也没发生,明白吗?”

  他沉默了一瞬,又接着道:“你千万别对我疑心太重让我送走你变得麻烦,或者是又同情心泛滥来搅合有关我的事情,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唐缘缘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轻点点头。

  他那么望着她的眼睛好一会,最后在得到她的许诺后却反倒带着自嘲的语气轻叹:“...算了,说什么呢我。反正缘断开之后你都不一定会记得我...又怎么可能会记得我的话?”

  他如此说着又自嘲的笑笑:“是我多言了,总之你只要保持你自己那一贯的警惕和想要自保的心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他随之放开了她的手,忽然像对一切都失了兴致一样再度转身迈开了步子。

  唐缘缘也拔腿去追,这次她却没有再怪罪对方态度转变太奇怪。

  似乎是因为听过了他口中描述的关于他的特殊之处,她已经对四号那种忽冷忽热的行为有了心理准备,也多少理解了他那种时不时流露出的漠然和犹豫是出自于何。

  如果自己和任何存在相处所做的一切最后都只能被自己独自铭记,那无疑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她又能要求对方改变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到,那是于她而言光是想象就足以觉得可怖的苦痛。

  唐缘缘追望着他的背影,垂眼之际目光又扫落过自己手上和对方牵连的红绳,不由仿佛在自问一般喃喃自语到:

  “说什么‘缘’……真是那么容易断开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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