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剑。”
小狐念叨了一声,随即虚空挥舞了两下,感觉比流云剑还要轻上许多,他来到一棵树前,一剑挥去,在树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迟疑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印记不够醒目,便来到旁边的一颗稍细一些的树前,运转灵力猛的一斩,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树木便顺着整齐的切口直直的滑下,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轰响。
光线凝滞,长剑又归于无形,那倒地的树木年轮与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静穆。
小狐看了看手中的承影剑,心中再次泛起危险之感,只因他发现,这剑不仅锋利异常,而且在注入灵力之后,那剑柄竟也完全消失不见了,若非手中还有握感,他甚至都怀疑这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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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木立在原地只剩半截,平展凸露的年轮约莫有十圈,小狐用手摸了摸,这切面光滑平整,内里却是灰白之色,还渗着恶心恐怖的细微油脂,他赶紧蹲在地上蹭了两下手,却忽觉有人拍他的后背,一惊之下,朝前翻了个跟头。
却听灵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干嘛呢?”
小狐抬起头,松了一口气,索性就坐在地上说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活死人来了,你怎么醒了?”
灵儿撇了一下嘴,无奈的说道:“大哥,你搞这么大动静,我能不醒吗?”
灵儿指着那颗栽倒在一旁的大树,疑惑的问道:“你这是?”
小狐一边摸着承影剑的剑身,试图找到它的剑尖,一边回道:“我总感觉咱们在兜圈子打转,所以做个记号。”
费了好大劲,小狐终于把承影剑送回了剑鞘里,他站起身来,把剑递回给灵儿,一边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剑,真是一柄好剑,绝剑,奇剑!”
灵儿接过宝剑,听他夸赞,嘴角上翘,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天工老祖传世七大仙剑之一!你知道七大仙剑吗?”
小狐瞬间被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指着承影剑大声说道:“这是七大仙剑!承影?怎么在你这里!”
灵儿看到小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两肩一耸,反问道:“怎么了?不能在我这里吗?”
“啊,不是,”小狐赶紧摇了摇头,立马解释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有这把剑的?嗯。”
灵儿哦了一声,回道:“我爹给我的。”
“你爹?”
小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灵儿,心中暗道这女孩的老爹也不知是哪位大仙,这么宝贵的东西居然随随便便就交给了一个黄毛丫头,心可真够大的。
小狐这一打量,把灵儿看的心里直发毛,她不由得问道:“怎么啦?”
“没事,”小狐直接说道:“我就是好奇,这么宝贵东西为啥不在不朽界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放着,非要让你拿出来,万一被别人抢走了,那损失也太大了。”
灵儿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暗暗尴尬了一下,这还真被小狐给说中了,她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小狐看她没答话,又接着说道:“你爹心大,你也心大,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道藏在乾坤袋里,看你拿了一路了,我一直以为是个普通的宝剑呢!”
“哎?你这说得不对啊!”灵儿赶紧解释道:“承影有灵,不能进乾坤袋,会损害剑灵的!我是怕对剑不好,我心才不大呢!”
小狐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只好说道:“哦这样啊,那行!你心不大,你爹心大。”
“你爹心才大呢!”灵儿被小狐绕了一通,又没办法回怼,气的一跺脚,转身坐在了那颗倒地的树上。又忽然想到自身处境,神色一黯,没来由的没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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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家了...”
灵儿忽然想起小狐在狐岐山弹奏的琴曲,抬头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小狐怔了一下,说道:“胡笳。”
灵儿看着小狐,眼神里闪出好奇之色。又问道:“你写的?”
小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未等灵儿追问,接着说道:“别人写的,但是我给改了。”
“哦...”
灵儿恍然,顿了一会儿,说了声:“你弹的真好。”
小狐闻言没有接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那么厉害?”
灵儿忽然看向小狐,蓦然说道:“道行那么厉害,弹琴也厉害,懂的又多,连逍遥经你都知道,你不会是个老怪物还童吧?”
小狐登时张大了嘴巴,直接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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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峰,青云主殿。
真仙们化作青光先后破空离去,殿中仅剩下了长青仙尊与两位仙君。
长青仙尊缓缓的展开手中画卷,这大殿瞬间便充满了九彩祥瑞之气,大道谶言与天道符箓逐渐展开,那神光毫光耀目充盈,整个画卷浑然一体,再无任何裂纹。
“终于修复如初了。”
长青仙尊和两位仙君看着这幅“太极图”,纷纷赞叹感慨,但不知为何,三人眉宇间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意,看上去反而忧心忡忡。
长青仙尊凝视着太极图,想起不久前的不朽界一行,心中泛起一阵急切,他分别看了一眼劫法仙君与天机仙君,沉声说道:“不朽界态度不定,我等还是不要寄予过多的期望,趁着劫难未起,还是多做准备为妥。今日之后,我便于天遗源地闭关潜修,全力参悟太极图。”
劫法仙君与天机仙君默然点头,看着长青仙尊将太极图缓缓收起,脸色略显沉重。
长青仙尊沉吟一下,忽然问道:“吴道子,天机地脉最近可有推演进展?”
天机仙君回道:“天机遮蔽,愈见浓郁,契机寥寥无几,散落在几个方位。帝山、太华山、狐岐山、咸沧、金州、剑州,大致如是。”
“地脉分流,入蛮巫之地,恐除魔教以外,另有大巫起兴。”
长青仙尊听罢,眉头一跳,抬眼看向南方。
“越州...”
“难不成盗取仙剑之流,不是魔教?”
劫法仙君思索了一阵,看向长青仙尊,试探的说道:“也可能是不朽界。”
长青仙尊摇了摇头说道:“我自云霄灵池离去之时,暗留了一缕灵识,在逍遥子与莫问名谈话中得知,不朽界的摄魂剑也丢失了。”
“什么!”
劫法仙君和天机仙君也都面露错愕,随即眉头皱得更深了。
“如此说来,七柄仙剑已遗失其三。”劫法仙君疑惑的说道:“这仙剑虽然不凡,但我教其他重宝却一个没丢,难道这几柄仙剑有什么牵扯?”
长青仙尊闻言,回忆了一下,缓缓的说道:“七柄仙剑皆是天工祖师所铸。第一柄名为承影,此剑无形,速度极快;第二柄名为摄魂,可牵动灵魂之力;第三柄为惊鸿,夺目而不能直视;第四柄为赤霄,是正义之剑,乃邪魔克星;第五柄斩龙,是威慑之剑;第六柄灭生,是凶煞杀伐之剑;第七柄名为琅琊,是玄奥之剑,也是天工祖师封山之作。”
“承影、摄魂、斩龙三剑,被易真人带去了不朽界,而琅琊剑,是从未现世的,铸成之日便与天工祖师一同消失无踪。”
长青仙尊说道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着劫法仙君说道:“近日你去翻翻教中典籍,看是否有什么关于天工祖师与铸剑之类的记载,兴许会有所收获。”
“好!”劫法仙君点头答道。
长青仙尊叹了口气,脸上略显疲惫之色,只听他吩咐道:
“赤霄剑丢失的事情先不要扩散,我青帝山连失两柄仙剑,若消息扩散,必将引起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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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阴山。
小狐和灵儿在林中御剑疾驰而行。他们此时已然没有了刚开始时的急迫心情,似乎已经接受了当下所遇到的困境,并试图去努力挣扎改变。
两人每飞行一段距离,便会砍倒一颗树木,并在树上做上标记,从一道印记、两道印记、三道印记,逐渐划到了十五道、十六道,再划到二十七道、二十八道...
终于,他们停止了前行。
两人降落在一处折断的树木旁边,看着旁边树上的标记,是最开始时小狐划下的那一道。
“这是第一颗...”
两人再次前行,接着便发现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直至第五颗时,小狐和灵儿对视一眼,看了看身后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前的方向,心中大概有了定论。
“我们应该是在围着这座山兜圈子。”
灵儿指了指左右方向,说道:“那我们现在往左或者往右选一个方向。”
小狐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要不左边试试?”
两人选定方向,便再次上路,只不过没有飞出多久,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却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之前做下的标记,而是——
“活死人...”
“人傀...”
密密麻麻的丑陋人形生物铺天盖地的集结在前方的树林中,有的站在树下,有的站在树上,铺天盖地无穷无尽一般。它们身穿着各种残破撕烂的衣服,骨瘦如柴,腐肉干涸,与那些墨绿色的树木枝条混杂在一起,像是被那些诡异的树木吸干了生命的精华,变成了无数行尸走肉般干尸一样的存在。
那些人傀纷纷转头看向小狐和灵儿两人,它们的眼睛黯淡无神还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一阵阵“哈”“嚯”之类的声音,整个空气之中漂浮着一阵阵的腐臭味儿。
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人傀大军,小狐和灵儿两人瞬间头皮炸裂发麻,浑身冒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想也不想调头便逃。
那些人傀眼睛一转,纷纷朝着两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它们虽看起来有些呆木迟滞,但行动起来很是迅捷,比正常人还要快上许多。
但即便是这样,却也无法和小狐两人御宝飞行的速度相比。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就逃离出了人傀的视线范围,那些人傀失去了目标,便全体就地停住,呆立在那里,如同无数个丑陋又恶臭难闻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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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和灵儿两人发现那些人傀没有追上来,各自松了口气,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那便是他们现在飞行的方向。
只是当他们飞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却又如同最开始一样,莫名其妙的自行折返回来,又来到那群人傀面前。
“完了,又是鬼打墙...”
“难道我们要穿过那群人傀吗?”
这个恐怖的念头一出现,两人不由自主的一同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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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山,天机殿。
玲珑真仙守在殿外,踱来踱去。此时的她心中思绪翻涌,不能平静,偶尔用略带紧张的眼神看着远处天际,似是在等待着天机仙君的归来。
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攥着的是一块混合着三种颜色的小石头,石头表面歪歪扭扭的刻着雪苍二字。
“小狐...”
玲珑真仙抚摸着石头上面的字迹,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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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很快就要出发了,我把这颗石头送给你,希望这段时间它能代替我陪伴你。师公说了,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我就可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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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自己的父母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但这次在天梯经历心劫之后,我发现并不是的。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你,师傅,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可以失去所有,但是不能没有你...”
“当我在长青老头的八卦炉里面经历九死一生的时候,那一个个濒临死亡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也见不到你,正是那种恐惧,支撑我一次次的突破极限,终于从八卦炉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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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喜欢你!”
“我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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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真仙忽然笑了,她的笑容里有一丝怜爱,有一丝无奈,也有一丝欢喜,还有一丝担忧。她轻轻的合拢手掌,将那块石头用双手攥住,放置于胸前,默默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