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森谕降人，有着16点的美食精通值。

　　再加上他周末苦啃了一大半的《料理基础》。

　　所以他已经不是完全的门外汉了。

　　并且，他觉得自己汲取厨房知识的速度也格外的快。

　　甚至当他窜到几位副主厨的旁边虚心请教的时候，还没等他们详细解释，森谕降人就已经“我知道了，谢谢”而后转战下个区域。

　　这让整个厨房都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情绪之中：

　　这个年轻人，到底该以“谦虚”还是“自大”评价呢？

　　在他身上，竟然同时表现着这两种品质！

　　在餐饮界，特别是精致料理的餐厅中，大多数人都是从最底层的学徒开始做。

　　短则1到3年，长则3到5年，每天泡在厨房里，才有机会真正上手，接触到真正的烹饪实践的知识。

　　这之前，或许会让你苦练基本功，光是切菜就要耗费掉年轻学徒最宝贵的一两年时光。

　　从专门料理学校毕业的年轻人，情况会稍微好一些。

　　但若是有幸跟上一位名声显赫的大主厨，估计也会严苛到把他们当作零基础的孩子对待。

　　这便是「等级森严的厨房」。

　　更何况，作为初入厨房的学徒，就算请教了前辈，也并不代表你就真正地吸取了某个经验。

　　这些宝贵的经验，都是通过大量的实践才得出的。

　　如果只是不解的时候问一下，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该犯错的时候还是要犯。

　　所以森谕降人每次请教完迅速转战的那句“我知道了”，十分刺耳。

　　好几个年纪偏大的厨师，不满的情绪已经在逐渐酝酿。

　　类如这样的心声：“你是在瞧不起厨房吗，小子！”

　　如果不是北山闻利仍是没有说话，他们或许已经忍不住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这根本不是来请教的，更像是一个探索厨房的记者。而大部分厨师，都讨厌这样的外行人来捣乱。

　　......

　　森谕降人站在厨房的一个角落。

　　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时不时观察后记录下什么。

　　他在记录十二人的团队里，每个人的分工职责与水平。

　　他的系统有个弊端，也就是无法让自己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精通值和擅长。

　　所以，他只能一个个地去观察，最终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北山闻利的美食精通值，预估在25左右波动，受影响因素为情绪与体力。

　　剩下的，20左右的副主厨有3位，分别擅长沙司、汤菜和烤扒。

　　在17-18左右波动的厨师有5位，擅长并未突出的地方，较为均衡。

　　包括二宫彻在内的剩下三人，居于15和16之间。

　　在森谕降人看来，这个数据反映出，歳月的确是一家合格的餐厅。

　　至少在硬实力上，要做出味道不错的料理，已经足够。

　　要知道，能做出让森谕降人眼前一亮的那道红酒炖牛肉的远坂晴雨，当时的美食精通值也不过是20。

　　这不仅说明，远坂晴雨其实已经拥有了餐厅副主厨的实力。

　　还说明，歳月拥有三位这种水平的副主厨，不应该将菜单里的那八道菜做得如此平庸。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森谕降人合上笔记本，朝北山闻利的厨台走去。

　　他当时曾说过，一家餐厅的失败，主厨难逃其咎。

　　主厨，是整个厨房的领头羊，是掌管厨房的大厨师。

　　如果拿军队来作比喻，主厨就是一军之帅，统领万军。

　　要找问题，也必须从这个源头开始找起。

　　北山闻利正在进行菜谱中主菜“鸡肉鳕鱼塔”的制作。

　　余光看见了靠近的森谕降人，这位四十七岁的主厨平静中带有几分冷漠地说道：“看可以，不要向我问问题。如果你真像一之濑小姐说的那么厉害，得到了朝比奈悟的认可，那就别问一些愚蠢的问题来让我瞧不起。”

　　森谕降人耸了耸肩：“你做你的，我看我的，互不干扰。”

　　北山闻利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处理菜品。

　　这道主菜，显然是北山最为满意的一道，因此基本都由他亲自来做。

　　鲜嫩的银鳕鱼片成片，微煎表面，用盐和黑胡椒调味，下面用杂粮米铺成起伏的“塔”的地基，最上方是一块用烤的蜜汁鸡肉点缀为“塔顶”。

　　“这道菜的搭配很妙，但北山先生，我觉得问题出在鸡肉的处理上。”

　　森谕降人犹豫了一下，在北山闻利将鸡肉拿去烤制的时候，出声说道。

　　北山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你上次说我们的鸡肉太生，鳕鱼太老，我当然记得。但我对鸡肉生熟的程度，应该还不需要你来质疑。”

　　诚然，那块鸡肉的熟度把握得的确合适，单纯以“生熟”来论，森谕降人自己都觉得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但是......

　　“北山先生，何必非要追求鸡肉和鳕鱼同一个口感？”森谕降人问道：“你将它们搭配起来，便是要追求1加1大于2的效果，非要挑战将鸡肉做成如同可以生吃的鳕鱼片，就只能达到1加1等于2的效果。这是本末倒置。”

　　此话一出，北山闻利停下了脚步，扭过头，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森谕降人。

　　厨房里，其余的厨师们，都是惊讶地看向此处。

　　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和北山先生顶嘴？

　　谁不知道这道“鸡肉鳕鱼塔”是北山师傅近两年最满意的菜品？

　　而且，根据顾客的反应，这道菜的评价也是很高的。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北山闻利拿着烤盘，面色平静：“不要跟我说炸鸡或者烤鸡肉串那样的普通做法，我们这里是日料餐厅不错，但不是居酒屋，如果你想说这些，还是省省吧。”

　　森谕降人想了想，摇头道：

　　“既然这道菜是一座‘塔’，鸡肉比之鳕鱼，无论味道还是口感，都更为厚重，它更适合当地基或者塔的表层，轻灵好看的鳕鱼片来当塔顶，进行一个交换，你觉得如何？”

　　“继续说。”

　　“用烤的方式，的确是鸡肉的一个最传统、不会失误的做法，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都会喜欢烤鸡，但正是如此，又让鸡肉变得失去了期待感。”

　　“烤是最能发挥出鸡肉香味和肉质特色的方式。”北山闻利说道：“因为鸡皮的酥脆尤为重要，你很难找出第二个方法能将鸡皮这个部位的特点保留下来。”

　　森谕降人若有所思，看着那盘鸡肉，忽然说道：

　　“用煨的怎么样？”

　　“煨？”

　　“也叫煨烤，既能达到北山先生你追求的那个鲜嫩的程度，在风味上又与一般的烤鸡区分开来——一定要用传统火炭，而不是烤箱。”

　　“我从未见过哪个餐厅用这种技法。”

　　“嗯......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鸡，有一个名字，为‘叫花鸡’。”